他自己开心不够,还希望见鹿能跟自己一起,就问她:“你高不高兴?”
见鹿能高兴就出鬼了,她接受的是书生妻子的记忆,因其已死,所以并不知道在这之后东方鸿的伤究竟如何。但可以想见的是,倘若今日她不在这里,没有这个活尸的身份,今日那几人必定是要死在兰深雪手中的。他才不管前来求医的是谁,反正只要惹到他让他不高兴了,那就死。
……那也就可以预料,东方鸿死后,谁去将那魔头铲除了。
“……若是公子愿意救人一命的话,我才会真的高兴。”
一听见鹿这样说,兰深雪瞬间就不满意了:“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没有把那几个人全毒死的,现在竟然还要求他出手相救?不要太得寸进尺啊!
见鹿犹豫了一下方道:“你瞧,那东方公子挺可怜的,听说自幼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拜师学艺了,拜的又是一个断了双足的老人,当了人家的关门弟子,还要背负替人家门派报仇的责任。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有了几个知心相交的兄弟和心爱的姑娘,偏偏大业未成便要死了,你说这惨不惨?”
原以为这样就已经够悲惨的了,却没想到兰深雪不屑地撇了下嘴:“这就叫惨了吗?你跟他们才认识多久,就知道这么多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在骗你?”
见鹿在心底默默地想,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明了。这些消息她当然不是从唐怀烟等人口中得知的,而是在她逐渐得到身体主控权后回来的记忆。
但这个她自然不能跟兰深雪说,因此转移话题道:“深雪,你真的不救人吗?”
她叫他名字时柔肠百结,实在是颇为动人,兰深雪就喜欢她这个样子,既有活人温暖的烟火气息,却也带着尸体特有的寒冷与黑暗,偏偏声音听到耳朵里觉得缱绻无比,真是叫他心生喜爱,有时候一听感觉整个人骨头都酥了。
“不救。”
“可是他们真的很令人同情……”
“我自幼被父母遗弃在山脚下,我师父把我捡回来,当然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与其说我是他徒弟,倒不如说我是他奴隶。你知道在雷雨之夜被吊在山崖上,周围不是豺狼虎豹就是沼泽瘴气的感觉吗?那个时候我才五岁。我每天连一个时辰的觉都睡不到,我师父怕我偷学他的本事,让我一个人在山里自生自灭,偏偏又给我下毒来控制我。多年来想上山的人那么多,可没有一个活着离开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见鹿摇头。
“因为我师父把他们都抓住了,然后当着我的面一点点将他们剥皮抽筋,杀死在我面前。当然他觉得这样可以吓到我,然后并没有。”
“那个蠢货,还真以为能掌控我一辈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兰深雪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我十四岁那年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说那是我师娘。废物,一生杀人如麻,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那女子是……”
“他杀了那么多人,那女子的父母也在内,人家来是为了寻仇,他可倒好,一头栽入爱河,连性命都不要了。”
说完兰深雪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笑容:“于是我在那女子动手之前,把师父杀了。我把他的骨头抽出来,五脏六腑一个一个摆好,他杀人的时候总是笑,自己被杀了,却大声惨叫起来,我跟他就不一样,哪天要是有人能杀了我,我才不会求饶,我只会让他慢一点,做的再精细一点。”
然后他带着孩子气的纳闷不解来问见鹿:“你说……那女的明明想杀我师父,怎么看着我杀他却又哭喊求我放了他呢?”
见鹿听到这些并未动容,因为她知道兰深雪跟自己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怜悯与同情,他只是想告诉她东方鸿算不上惨而已。
“搞不懂你们女人。”兰深雪挠了挠头。
“那……这个女子,后来……”
“死了。”他很干脆地说。“我杀的。”
说完他耸耸肩,“不过那是我第一次炼活尸,出了点问题,两个都失败了,我就把它们丢到炼丹炉里去炼万尸丹。”
见鹿想到自己服下的那颗万尸丹,隐隐有些恶心。
“你呢?你为什么非要我救那个西方鸿?”
“……是东方鸿。”
“随便什么鸿,不要想骗我,我要听实话。”
他只是平时什么都懒得去想,并不代表他好糊弄。虽然他看起来有的时候像个稚嫩的孩子,可没有任何一个稚嫩的孩子这样凶残冷酷,视生死如无物。
见鹿迟疑了几秒,才慢慢地开口:“如果我说……我有那个书生打扮的人的妻子的记忆,你……信么?”
她都做好兰深雪骂她神经病的准备了,结果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间恍然大悟:“我就说你不可能是这具尸体原本的主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难道这就是为什么活尸中只有你能衍生出意识的原因?!”
他猛地倒抽了口气,好像参破了什么不懂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精神了,盯着见鹿的眼神简直要把她给吞下去。
不过这种兴奋的眼神在他想到了某件事情后立刻变成了不爽:“……你说你是那个书生的妻子?”
也没等见鹿回答,他把她放下起身就走,被见鹿一把抓住:“你去哪儿?”
“杀了他。”
对于他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见鹿已经习惯了,她无力地问:“为什么……”
“你是我的。”他先给出一个结论,然后表达自己的论据,“我师父就是看上了那女的,杀了她丈夫才把她抢回来的。”
见鹿心想,先杀了人全家,又杀了人丈夫,那女子不恨你师父才是奇怪好吗?她嘴角微微一抽,“我跟她的情况又不一样。”
☆、第六十七碗汤(六)
第六十七碗汤(六)
“有什么不一样?”
兰深雪很认真地问。
眼睛眨呀眨的,跟个求知的孩子一样。
见鹿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只是有那个女子的记忆,并不代表我就是她呀。”
“你要不是她,怎么会有人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