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谢三么?”女子结结巴巴地问,顺便介绍了下自己。“我是桂花,我今天来找你,是跟你说说成亲的事儿的……”
这姑娘还不知道谢泽根本不晓得成亲这回事。
果然,谢泽微微一愣:“什么成亲?”谁要成亲?
“就是、就是你跟我……”桂花羞涩地说,她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得不说。“我娘说……今天想请你去我家吃顿饭,让我奶奶看看你……”
谢泽肩头的鹿差点掉下来:“我和你之前哪里来的亲事?”
☆、第五十三碗汤(三)
第五十三碗汤(三)
“你、你不是已经着人向我家提亲了么?”桂花听谢泽像要不认账的样子,立刻急了,“我家聘礼已然收下,你若是不娶我,我岂不是、岂不是……”
谢泽仍然冷淡望着她:“收下与否,那是你家的事。我无父无母也不曾请媒人,你便是有些脑子,也应知道那些人不是我叫去的。”
说白了,还是贪财。虽然闻思蕊跟司马航干的不叫人事儿,可给的钱是真多,估计桂花一辈子都没见到过那么多钱,这姑娘穷怕了,恨不得把所有钱都狠狠地攥在手上。
“可是、可是他们说是给你找媳妇的……”
“那你找他们就可以了,来找我做什么?”
见谢泽要走,桂花连忙跑过去伸开双臂要拦住他,咬牙道,“我愿意嫁给你,你年纪也大了,难道这辈子就不成亲了么?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嫁给你?我、我模样虽不是顶好的,可我能吃苦,嫁给你后指定好好伺候你。你若是拒绝了我,那我以后该怎么做人呐!”
其实她已经心动了。谢泽虽然穷,可看他这一身腱子肉就知道,嫁给他肯定不会过上孬日子,到时候他们有了彩礼钱,谢泽再加把劲儿干活,日子还不美上天?她也能好好照顾三个弟弟。
谢泽站在那儿看着这个瞧着十分朴实真诚的姑娘。谢三生前就是被这副模样所骗,顾及人家姑娘的名节,因此虽然心中不愿,却也还是答应娶她入门。
可桂花是个能安分过日子的么。
她心太大了,她太喜欢钱,所以对于谢三不肯接受闻思蕊夫妇的钱感到非常不能理解,甚至对此怨上了谢三。谢三娶了这个媳妇,便彻底承了闻思蕊夫妇的情。他拒绝的,桂花却照单全收,后来闻思蕊夫妇已经不找他,有什么钱财衣食直接送给桂花,谢三若是说她两句,桂花便直接坐在地上哭号自己嫁了个没用的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开个私塾也赚不到什么钱,要不是她这个家早没了云云。
可这个家里,谢三没有任何亲人,反倒是桂花把她那一大家子都接过来住。她那三个弟弟入私塾不交束修不说,还经常仗着谢三与人多生是非。
谢三后半辈子都被迫接受他人施舍同情,旁人背地里不知怎地笑他,他自己的性子也是软绵懦弱不懂拒绝,年纪不大就郁郁而终。
所以这一生,谢泽是疯了才会娶这个姑娘。寻常人家的姑娘见有媒人上门,哪有不问清楚的,来人何曾说是他谢泽请来提的亲?
自己的贪心自己收。
生前的谢三可没有如今谢泽这一身结实肌肉,看起来仍旧是个文弱书生,没几两力气,说话轻声细语,从不跟人脸红。见到桂花这样泼辣的姑娘,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又觉得自己的确是到了娶妻的年纪,再加上人家姑娘要说给他的事儿都传开了,便点了头。
虽然谢三不是坏人,甚至是个老好人,可他这样的,别人又怎会善待他呢?
“谢三!”桂花拦不住谢泽,便小跑着跟他走,一边想要说服他。在她看来自己配谢三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了,谢三凭什么看不上她啊?这人竟然还是个闷葫芦,她说什么他都不搭理,径直往前走。
桂花跟着跑了会儿便撑不住了,虽然她在家里也经常做农活,但怎能跟谢泽比?恰好脚疼,便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以期能让谢泽回头。可谢泽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她这下也急了,银子啊布匹啊什么的她可是都收了,原本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怎么到了谢三这里,就软硬不吃了呢?
谢泽会答应就出了鬼了,生前的谢三这样的日子早已过够,再接受人家的可怜,那可真是无药可救。
闻思蕊自己背信弃义与司马航相恋成婚,还非要塞个姑娘给谢泽。若她是精挑细选找个好姑娘也就罢了,还能用好心来洗白,可她却觉得谢泽配不上这个姑娘,那个姑娘谢泽也配不上。
打心底,闻思蕊都是瞧不起谢泽的,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待他。所谓的幼年情谊,不过是她粉饰太平的说辞。
谢泽走得快,很快便将桂花甩在了身后。他早料到闻思蕊会这么做,和谢三生前一模一样。之所以没有插手,是因为桂花对宿主造成的伤害。
她的贪婪,她的自以为是,她对娘家人的偏心和维护,都是导致谢三早死的原因之一。
更何况这亲事是她自己不问清楚接下的,跟他有何关系,真要闹事,去找闻思蕊跟司马航呀,不过她也不敢吧,欺软怕硬,世人皆是如此。
到镇上把鹿给卖了,野鸡则留了两只,谢泽买了些吃食便回家了,烧火煮饭。他一个人吃饭也随意,直接在院子里生活,将野鸡开膛剖腹洗干净,撒上调料烤至金黄,再刷上一层辣酱,顿时鸡肉散发出动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看着就很好吃,可是谢泽又忍不住想起他那无缘的妻子来。两人相守的时日太短了,他现在走过的每一处地方,吃过的每一口美味,都是那么想同她分享,可是她不在。
这世上又去哪里找比她好的姑娘呢?
顿时便觉得嘴里的鸡肉味同嚼蜡,失去了食欲。谢泽心中有些遗憾,他手上连能怀念她的东西都没有,离开那个世界,他就从此与她断了关系,这在之后的每个夜晚都让他辗转难眠。
他告诉自己这是习惯,只是时间不长,还没有改掉。可他从来不去想想,他经历了好几个世界,和她在一起也不过短短十载,为何十年的习惯,用上更多时间也无法遗忘?
天还没全黑,谢泽抓起手边酒坛子仰脖就是一口。辛辣的味道让他暂时好受了些,穷乡僻壤,连点好酒都没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呀。
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春天到了,天逐渐黑的晚了,这会儿夕阳正浓,景色怡人,天气也是不冷不热,谢泽一口肉一口酒,默默地吃默默地看,直到有人捶门。
是真的“捶”。哪有人这样使劲敲门的?
自打谢泽回来家乡就没人上门找他,他无亲无故,唯一来的就是闻思蕊——那还不如不来。
过去开门,映入眼中的是司马航愤怒的脸,以及站在一边扶着桂花不住安慰,时不时投来不赞同眼神的闻思蕊,此刻桂花正呜咽着小声哭泣,周围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谢泽眼露嘲讽,看来这是兴师问罪来的,两人嘴上挂着对不起愧对于你,却一点都没想着人前给谢泽留点面子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简直就是在找乞丐的麻烦:我扔你一文钱,你个乞丐竟然不要?是不是嫌少?是不是贪心?!
司马航劈头就问:“谢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泽抬起眼皮,“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司马航快气死了!下午桂花找到他们家说谢泽不肯娶她,非要闹着再要钱弥补她受损的闺誉,还说他们是故意拿她耍弄着玩,把个司马家闹的,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后来闻思蕊一问才知道,中午桂花找了谢三被谢三冷眼相待的事,司马航立马就怨上了谢泽,觉得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还想怎么样,给他寻个媳妇都不乐意,他难道还想娶个天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