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什么?”背后忽传来熟悉的清清淡淡的声音。
白敏中猛回头。
青竹回来了!
青竹朝她淡笑笑,视线却已是落在了脚底下的小黄鸡身上:“你让记着什么?”
小黄鸡倏地往后退了两步:“公子你也死了么?!不要吓我!你刚才还和这个姑娘一起喝鸡汤的。”
白敏中迅速反应过来,小黄鸡是将青竹与张谏之混淆了,随即道:“你认错了……公子没有死,这不过是……”白敏中偏过头去,看着青竹道:“另一个相似的人。”
小黄鸡瞪她一眼:“你别骗我了,你明明想说他其实是公子的散魄!”说罢忽地嚎啕大哭起来:“公子真可怜,被那个和尚控制着,还魂魄不全……”
小黄鸡情绪变化之快,另白敏中有些难接受。
“原来鸡也会哭啊。”青竹忽地俯身,伸手揉了揉它脑袋:“公子的管事宰了你,你居然只怪管事不怪公子么?”
“公子是无辜的!”小黄鸡很难过。
白敏中见妖灵斗过嘴,也见过妖鬼厮打,可是见妖灵撒泼倒是头一回。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待小黄鸡情绪平稳了些,问道:“你方才说,公子被那和尚控制了?”
“可不是嘛!那和尚真是个讨厌的和尚!我们快弄死他!”小黄鸡说着又看了一眼青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弄死那个和尚?”
青竹却没有回它。
小黄鸡立时道:“呵呵,你这个胆小鬼,你在想万一被那个和尚捉住了,你就要完蛋了。”
“闭嘴。”青竹不想让它继续说下去。
小黄鸡趾高气扬地捋捋爪子:“愚蠢的人类只会让人闭嘴!笨蛋!一群笨蛋!我要休息了,那个姑娘,喂——”它在喊白敏中。
“怎么了?”
“你给我记着!我会每天来找你的,反正我没有肉身了我每天都很闲!”
“……”
它言罢就一路跑到影壁墙前,左照照右照照,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破影壁,连老子的影子都照不出来!还想吓老子!白痴!”
待它走后,白敏中方舒了口气。
青竹见状,一路往里走,问道:“被吓着了么?”
白敏中摇摇头:“还好。”
青竹走得慢了些:“若它再来找麻烦,你将它记下来罢。”青竹亦知道白敏中那册子的用途,有时候为避免被纠缠,写下来便可免掉大多数的麻烦。
白敏中却道:“似乎没有什么用。它道行不浅……”影壁都照不出它的影子,实在不知它是何方妖灵。若祖父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认得的。
青竹浅笑,未说什么,只回头道:“你今日吃饱了吗?”
“还行,没有敢多吃……”
“为何不多吃些,反正吃再多他也负担得起。”他打趣道,“果真是长大了,如今也怕丢人了。”
“已经吃很多啦,再吃就像猪了……”白敏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手里提的是点心吗?”
白敏中点点头。
“我以前也爱吃这些甜的。”不过现在好像无所谓了。
这话中藏了一丝怅然。
白敏中听在耳中,心里却起了细细波澜。她回过神,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先前在书铺里,你是何时离开的呢?难道……一早就听到声音或是看到他了么?”
青竹止住了步子,回过身来报以淡笑:“气味那么熟悉,一早便闻到了。”
“那、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青竹唇角轻弯:“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他么?若提前知道了,便不会觉得那么惊喜了不是么?”
☆、二七
白敏中听他这样说,也不知怎么的,眸光就渐渐黯下去。
青竹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扬了一张笑脸,道:“好啦,心心念念惦记了一年,既然重逢,应是喜事才对,不要耷拉着脑袋啦。”且他很快便岔开了话题:“趁你去吃饭的当口,我去了趟赌坊,宋赌王过两日兴许还会找你,得当心才行,晚上不要睡太死哦,我喊你的话,得立刻醒才行。”
白敏中点点头。
青竹复转回身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白敏中以为他这是头一回遇见张谏之本体,可事实上,他早就见过了张谏之。
初见是在荒郊树林中,那个雨夜里见到的匆匆走过的着蓑衣的身影。之后在途中又见过几次,抵达东海后,他亦时不时能看到那个人。
青竹原本预计自己很快就要消亡了,可事实上那人以及那和尚并未采取任何措施来对付他,反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继续在这世上拥有自己的独立意志,自在流连。
他远远见过张谏之很多回,但张谏之从未与他对视过。是装作他不存在,还是根本没有看到呢?
青竹并不确定。他只能确信张谏之身边的那位和尚,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事情,自己也可能是这算计中的一部分。
白敏中回了房,只一小间,摆得下柜子与床,连桌子都是后面勉强塞进去的,没有地方摆椅子,白敏中通常都坐在床上练字看书。每月灯油钱有限,为了省着点,她通常会在账房待到很晚再走,回屋便用不着点太久的灯。
传言都说蔡府阴森,尤其是西边账房,大晚上的都没人敢过去,故而最后一个走的都会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