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与龟壳相触,发出滋滋的燃烧声,而巨龟的惨嚎响彻整个溶洞,引气其他远处的兽类一阵哀鸣。
直至被淹了十几息,那巨龟才被锁链提升起来,但浑身焦黑,血肉和黑炭混合在一起掉了下去,身上还有部分鳞甲在灼烧。
南颜对比了一下,自认为身娇肉嫩比不过巨龟,便道:“这些锁链多久会下沉一次烧死我们?”
“不知。”
“那就是等死了?”
嵇炀不答,南颜也同样沉默,片刻后,方道:“你说二哥能不能及时醒过来?”
“不好说。”
嵇炀说话永远是不慌不忙的,南颜心里有些发梗,其实她与嵇炀之前就有些小隔阂,对方应该知道隐瞒魔修的身份会激怒她,却一直没透露出半点,还拿她给的银鲛珠骗她。
魔气……
纵然灵力全失,南颜还是能感受到随着身后人心跳声不断加重的魔气,简直就像是某种择人而噬的恶兽在她的怀中求着耳语。
而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缓缓抬起头,在她耳边道:“和魔修贴得这般近,菩萨很紧张?”
南颜不甘示弱道:“和佛修被绑在一起,你会比我好过?”
她听见嵇炀笑了起来:“倘若真这般结束,那也是我美梦成真。”
南颜一怔,她总觉得少苍的话语里,时常带着某种她所不解的隐衷。
“少苍,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那一年……你在秽谷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成了魔修的?又为什么要装不记得我们?”
嵇炀低声道:“……就像话本上说的,我落在悬崖下,偶然得见一名高人,要我改修魔道方可获得他的绝学脱身。”
“……”
“我为了活下去,修了魔道,出去后一边杀人,一边找你。”
“……你找了我多久?”
“没多久。”
没有多久,想了六年,找了三年,如是而已。
嵇炀徐徐睁开眼,眼里浮动着看不透、说不明的情绪。
“那时第一次见你,我感到你的杀意,便匆忙离开了。你那般嫉恶如仇,我唯恐相认之后,察觉我面目全非,你会有所割舍……我们佛魔殊途,对吗?”
南颜一时间回想起过去,好似那个温柔明亮的少年人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还是昨日。
那也是她除了同娘在一起时,最柔软的岁月。
“你看轻我了。”南颜轻抒一口气,道,“魔非正途,我不会疏远你,我会渡你往彼岸。”
嵇炀的声音格外虚弱,温沉中带着一丝靡哑,轻轻问道——
“菩萨要如何渡我?”
好在此时溶洞里火光明亮,看不到状似清圣的佛女耳尖涌出的那一抹粉红之色。
“若我们出的去,我自有法……”说着,南颜喉咙有些干,手指不安捻动着佛珠的动作不自觉加快。
她的不安并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嵇炀低首凝视着她半面看似端肃的侧脸,开口向她进一步祈求度化,殢云尤雨般轻喃。
“吾怀毗那夜迦之恶,愿观世音渡我。”
“……”
相传,毗那夜迦王作恶,受观世音女身相诱,一夜过后,自愿随观世音释恶归梵。
佛者的典故,在他说来,却好似反客为主。
究竟是魔者诱佛,还是佛者渡魔,南颜心尖上来回拉扯,往日出口即来的佛经慢慢变得破碎,字里行间笔画慢慢飞散组合成一个个混乱不堪的字眼。
守住心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漫长难熬的沉默过后,南颜强行稳住心神,道:“别玩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些,应该有办法出去吧。”
“有是有。”嵇炀看上去颇为失望,“潜行镇灵锁乃偃甲一道的杰作,偃师这一道多出神匠,性情高傲,但凡有作,必留一道为解……要解这锁很简单,这些锁用同一种方式禁锢我们的灵气运转,只要打开任意一个锁眼,所有缠在我们身上的锁都会被解开。”
南颜皱眉道:“话是这么说,可钥匙呢?”
“没有钥匙也可,寻个尖锐的金石之物也可。”
南颜刚想说自己头上有插着支钗子,却发现自己刚刚掉进海里受海水旋搅,帷帽钗环都被海水卷散了,一时有些颓丧。
江湖经验不够,她若再细心些便好办了。
“我身上应没有金石之物,可有其他……”她转过头来,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嵇炀正盯着她的耳侧看。
南颜想起之前,殷琊买了一大堆耳环强行让她搭衣服,戴上之后连日赶路忘记取下来了。
天无绝人之路,但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有个问题。”南颜问道,“你双手被绑着,你怎么开锁?”
嵇炀看着那饱满莹润的耳垂上颤抖的耳坠,形状、大小都极合适咬着开锁,道:“我可取你这耳环一用,中间或许有违君子之礼,你可忍得?”
南颜瞬间懂了,绝望道:“贫尼要是忍无可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