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膳时分,宫娥们端来几道清淡的菜肴,她一个人用过后,又有宫娥呈上一枚玉简。
上面详细地刻着今日几场战事的发生地,她将玉简收起来,起身出殿。
花园里的骨红朱砂梅开得实在是好,她想带一枝去战场。
嬉闹声不断,却不再是白矖和腾蛇,而是一群宫娥。
她将将踏进院中,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人影给抱住。
抱住她的人是一名小宫娥,面容娇俏可人,眼上蒙着丝带,嘴角向上弯起,兴奋道:“抓到你了!”
小宫娥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周围的嬉闹声顿时嘎然而止,气氛瞬间僵硬,整个花园内静默无声。
她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伸手将面上的丝带扯下,见得怀中之人,脸色顿时大变,颤抖着跪下,急声道:“玄女娘娘息怒,奴不是……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其她宫娥见状,亦跟着跪下,纷纷替她求饶。
“还请玄女娘娘莫要告知女娲娘娘,我们再也不敢偷玩了!”
九天玄女一直静默地听着,倏地,抬起了手。
众人面色霎时苍白,有人急切道:“请玄女娘娘息怒,蕊凝年少无知,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莫要责罚她!”
她看了说话的那宫娥一眼,指尖微微蜷缩,半晌后,替那位名唤蕊凝的宫娥摘掉了头上夹杂的落蕊。
她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瓣,转身离去,再不闻身后之音。
这个时期,女娲娘娘为了选定天命之族,从不插手各族之间的战事纠纷。
可战场毕竟残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此为常态。
她是司战授兵的神女,也是女娲娘娘唯一的弟子,净化战场这种事,非她莫属。
第一处战场,位于流破山。
她带着溢玢琴前去,轻抚一曲,安抚亡灵,洗涤血泊。
一连接着去了好几处战场,她微感乏力。
终于,是最后一处了。
她抱着溢玢琴从天而降,目不斜视,面无波澜,专注地弹着琴。
一曲作罢,她停留在云头之上,稍作歇息。
片刻之后,她直起身,转身欲走之际,瞥见一袭挺拔的蓝衣身影。
衣袍上全是血迹,连面容也被鲜血染得辨不清本来面目,却还能依稀看出其后精雕玉琢般的五官。
不过,再好看的脸被血染成这样,也美观不到哪里去。或许是气质使然,令他尤为醒目,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才御云离去。
她在云头上寻觅良久,落得一处黑气笼罩着的树林之中。
此番并非是为了什么冒险,而是为了寻宝。
女娲娘娘说过,越珍贵的东西,往往藏在与它外表越不相符的地方。好比高岭奇花,悬崖异草。
这不,竟让她发现了一个宝贝。
一朵长在沼泽边上的六尾凤嫱花。
她找了这花很久,竟终于让她找到了!
尽管上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此刻的兴奋早已将其尽数掩盖,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将花小心收起来,飞回九天宫。
此后的日子里,除却去娲皇宫与战场外,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这朵花上。
她想,若是这朵花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那一日她去战场,又看到了那个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能认出他,明明上次并未看清他的面容。
他的衣袍好像干净了许多,虽然衣摆处还是有些血迹。可他的脸却是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娲皇宫中男子极少,她平时见得最多的也就是道法会上的男子,可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她见过的男子里,最好看的一张脸。
可是,她却无暇欣赏,她还得赶回去养花。
此后数万年过去,她每每去一处战场,都能看到那个人,每一次,他都是站到最后的人。也就是说,每一次,他都是胜者。
能在这个凶残的时期,保持不败的状态,真是了不得。
而他的衣袍,也愈来愈干净,到最后,一场打斗下来,竟也是纤尘不染。
可是,她却依旧无暇顾及。
后来,神族脱颖而出,成为天命之族。
女娲娘娘跟她说,想要归隐华胥之国,将护佑三界安危的重任交给她。
她其实有些低落,若是女娲娘娘走了,能与她说话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她心不在焉地逛去了花园,听见了腾蛇和白矖商量着离开娲皇宫,听见腾蛇对白矖真挚的承诺,她突然就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