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无目的,最后还是去了他家。她和雨璇合租,他就在同一小区租了房子,三个人离得很近,经常早上一起吃完饭再出门。她有他家的钥匙,本来是用雨璇的,两人在一起后没多久他有专门给她配了一把,在吃夜宵时随手递给了她。他那样云淡风轻,可她还是在他眼中看到了局促,于是凑过去笑道:“别害怕,我不会夜袭你的。”
她打开防盗门,开锁时很轻很小心,生怕惊动了什么。门口没有他的鞋子,她想着果然没有回来吗,走进去却看到他坐在沙发上。
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衣服,西装外套脱下放在旁边,里面是她送的生日礼物,银灰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这件衬衫并不贵,因为知道他会费心还自己礼物,所以她选了个比较大众的牌子。
陈少峰安静坐在那里抽烟。他神情很平静,没有孙廷雅以为的颓丧或者愤怒,可看着袅袅白烟里那张英俊的脸,她却觉得心口一阵阵生疼。
陈少峰发现了她,眉头微微一扬,一截烟灰落下,在西裤上散成粉末。他问:“你怎么来了?”
孙廷雅走过去,“回来得这么早,今天不用加班吗?”
他顿了顿,微笑道:“是啊,今天下班早。”
她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对不起。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是我害的你,是我害你被公司开除……”
她扑上去,靠在他怀里不住道歉。他两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落到她肩头,温声道:“胡说什么呢?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喜欢这份工作,想换新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是他做的,我爸爸就喜欢做这种事情,我早该想到……”
他不再出声,她有些忐忑地抬头。陈少峰有多重视这份工作,她太清楚了,多少个夜晚为它加班加点,差点熬到胃出血。可是却被她搞砸了。
陈少峰看出她的心思,无奈地揉揉她头发,“你在想什么?工作而已,没有了就找新的,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不一样。小雅,如果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代价,老天也太便宜我了。”
她犹自惴惴不安,因为心里清楚,爸爸的干预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陈少峰看她片刻,神情里也闪过一丝忧色,但很快变成笑容,“别担心了。我接下来准备去华兴地产,他们总经理见过我,对我非常看好,之前还说要挖角呢。不过我也有些犹豫,这两年做下来,对房地产其实不怎么感兴趣。我是学金融的,做点和本行相关的工作应该会更好……”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也很少这么耐心地解释某件事,几乎是絮絮叨叨了。孙廷雅看他一会儿,忽然打断他的话,重新扑到他怀中,“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只是你不赶我,我就永远陪着你!”
他顿住,半晌低低一笑,“赶你,我怎么舍得……”
他捧着她的脸,很认真地端详她,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这无疑是张美丽的脸,可是第一次见面时他依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他心中占据这么重的分量。
他凝视着她,轻声道:“小雅,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这三个字。窗外是缓缓滑落的夕阳,橘黄色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男人的神情是从没有过的温暖柔和。他看着她,眼眸乌黑、眼神专注,仿佛这世上即使有再多再美的景色,他关心的,他在乎的,永远只有一个她。
孙廷雅怔怔与他对视良久,忽地一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滑落。两手搂着他脖子,她在他下巴亲了一下,说:“我也爱你。”
第55章
新年过后,娱乐圈又热闹起来。去年最受关注的电影《高阳公主》经过几个月的后期制作,终于公布了档期,将在四月三十日举行首映礼,次日也就是五月一日登陆全国各大院线。
因为是大制作,正式宣传期提前一个月就开始了,综艺、访谈、杂志、点映,主演们为了电影恨不得自己有分身术。除了远在西雅图拍摄新片的林奕无法到场,其余人都累得不行,在微信群里大呼:“每到这时候,我就恨不得回去接着连轴拍戏!”
他们做牛做马的时候,孙廷雅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她和片方早有合同,不用参与各种宣传活动,但身为一个作家,她也有自己的创作任务,比如,筹备了大半年的新书。
这个悬疑惊悚的故事已经构思许久,为了它孙廷雅甚至去了趟雪域高原,差点搭上一条命。反复推了好几次大纲后,她终于在乔珊的威逼利诱下正式动笔,开始写第一章。
然而大概是从未尝试过这种题材,她写得非常不顺,接二连三毙了好几次稿子,最后在极端烦躁下,对着电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沈沣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人赤脚坐在椅子上,前方是书桌,上面摆着个银白色的macbook。她戴着副黑框眼镜,长发不像往常那样披着,而是往后梳成一个大马尾,没有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沈沣知道孙廷雅有五百多度近视,但她平时基本戴隐形,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她戴框架眼镜,更别说扎这种清汤寡水的马尾。他站在门口有点看愣了,半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孙廷雅发现了他,眉头一挑,“你回来了?”
“这是什么造型?”他走进去,“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我那个永远走在时尚前沿的老婆?这么朴素,我要以为是哪里的女大学生了,学霸那种。”
“你见过学霸这个德行?”她说着,晃了晃指间的香烟。
书房里烟雾袅袅,确实有点呛人,沈沣问:“怎么抽这么多?你在干嘛?”说完就感受微妙,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是自己嫌弃起二手烟。
“写稿子。写不出来,所以抽烟。”
沈沣一看,屏幕上果然显示出一个word文档,“你的新书?”
孙廷雅点头。沈沣叹口气,伸手捞过她下巴,“小可怜,来,有什么问题跟老公说。我帮你解决。”
孙廷雅没好气白他一眼,随手合上电脑。折腾了一个下午,她有些累了,索性掐灭了烟,问:“晚上吃什么?我想吃baptiste家的牛排,你让他们送外卖吧。”
她指的是之前他带她去的那家法国餐厅,那家店基本不外送,但自己开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沈沣说:“那家餐厅离咱家俩小时车程,你确定要吃?”
孙廷雅点头,“我要吃。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今天晚上要把牛排送过来。五分熟,不许老不许嫩不许凉,办不到你就睡地板吧。”
表情冷静、态度决绝,沈沣默了整整五秒,终于确定她大概是真遇到大瓶颈了……
电话打到了老友手机,终于说动他安排人送外卖过来。挂断电话时沈沣想,要是放到古代,孙廷雅一定是要求无度的妖妃毒后,而自己如果有幸成为君王,搞不好真能为她干出烽火戏诸侯、千里送荔枝的事。
那晚,他们吃上了大费周折送来的牛排,为了配得上它尊贵的身份,沈沣又开了一瓶当初婚宴剩下的红酒。他和孙廷雅一边吃一边喝,最后孙廷雅长腿一伸坐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茶几,叹息道:“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恨不得跑我哥的公司去,当个端茶送水的办公室小妹。只要别让我写稿,干什么都好……”
他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有趣,“这么痛苦?那你当初为什么做这行?”
“当然是因为喜欢了,哦,还因为我才华横溢,天生适合做这个。但,干一行,恨一行,你不懂?尤其是卡文时的崩溃,真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诉苦还不忘自夸,沈沣实在很难燃起同情,但对于她的话,他还是很能产生共鸣,“明白。我偶尔年底看报表时,也很想撂挑子不干了。”
孙廷雅懒懒一哼,拿手指点他,“叛逆boy。”
她还戴着眼镜,因为抵着茶几,镜框被往上推了一点,脱离了鼻梁。沈沣探身摘下来,孙廷雅下意识眯起眼睛,“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