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放,我想不放大概是不行,我不放你,他饶不了我。但让我白白的放了你,我也不愿意,我忙活了一大场,你总不能让我人财两空吧?万小姐没我的份,我没办法,我认了,可你至少应该送我俩钱花花,是不是?”
万里遥僵硬的一点头:“是。”
“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钱?”
万里遥怔了怔,然后扭头望向了地上的两只皮箱。毕声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随即上前将两只皮箱拎到了他面前:“看这分量,里面装的肯定不是金条。”
然后放下皮箱:“打开瞧瞧吧,看看够不够买你的一条命。”
万里遥浑身的摸,摸了半天一无所获,于是从胸前口袋开始重新摸。毕声威看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呢?”
“找钥匙。”
毕声威伸手帮他摸,上衣掀起来了,裤子扯开了,最后连鞋都脱了,实在没有钥匙的影子。毕声威不耐烦了,起身走出去对着门口的卫兵说了句话,那卫兵立刻领命而走,片刻之后,拎了一把小斧子回来。
这是把新斧子,毕声威攥着斧子回来,两下子就把两只皮箱的锁头全砍开了。
转身把斧子扔到了门外,然后蹲在了两口皮箱跟前,毕声威向内看,越看越是皱眉头:“你从北京带出来的,就是这些玩意儿?”
万里遥这时稍微的回了一点魂:“是……是。”
“这钱我也摸不着啊!”他连着翻看了几张存折:“还都是外国银行的?”
“只要你肯放了我们,我就把存折上的钱全取出来交给你。”
“我放你拎着箱子回去,再等着你取了钱给我送回来?那除非我是你亲儿子,你爱我爱得要死。”
“那户头的名字,都是我家大姑娘,你信不过我,就让她去取了钱,再交给你。”
毕声威凝神思索了这个办法,而万里遥好容易才看到一线生机,如今见他忽然愣着没了话,等了片刻,便又急又怕的小声问道:“行不行啊?”
毕声威伸手翻捡了皮箱里的那些文件和存折,一张一张看得非常细致,虽然嘴上没说话,但心里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末了将手里的这些个纸张扔回皮箱里,他皱着眉毛抬了头:“你家里就这么点儿钱?看排场,不像啊!”
“还有房契地契,没带出来。”
“房子地加起来,还能值多少钱?”
万里遥有了哭腔:“不知道,我向来不管家,我就听说现在地不值钱,到底有多不值钱,我也没问过。”
毕声威叹了口气,没有要严刑拷打万里遥的意思,因为他也瞧出来了,这位万老爷子只拥有人类的感情,完全没有人类的智慧。
毕声威和厉紫廷开始了谈判。
两边各自派出了得力的部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价还价,只谈了一天,万里遥那两只皮箱便回到了万家凰的面前。不管这两只皮箱一共价值多少,反正万家凰若想让父亲活命,就必须凑出两百万元来。
万家凰另找了一只大些的皮箱,替换了这两只坏了锁头的小皮箱。提着箱子上了火车,她不声张,悄悄的往北京去了,和她同行的人,是厉紫廷。
第七十三章
柳介唐提前接到了厉紫廷发来的电报,电文是寥寥的数语,只说有十万火急的机密之事,要到柳次长面前报告。柳介唐以为厉紫廷是偶然得知了什么军界或者政坛的大事件,约莫着他到北京了,便正襟危坐的等在家中。
结果,厉紫廷是如约而至了,可他没想到厉紫廷身边还跟了个万家凰。
如果万家凰是个男子,那么柳介唐非让他“父债子偿”不可,但是对着一个凄凄惨惨的大姑娘,柳介唐尽管很想将万里遥剁碎了喂狗,但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将万家凰骂出去。而就在他欲骂而未骂的那几秒钟里,万家凰依着她和厉紫廷的计划,直接就跪在了他面前:“柳伯父,我们全家都要活活冤死了,杀赵三奶奶的凶手实在不是我的父亲,您认识家父也不是一两年了,您看他是那能杀人的人吗?”
她这一跪,是跪在了柳介唐见客的书房里,柳介唐被她闹了个一怔,而万家凰语速极快,趁着他没来得及开口,立刻又道:“那凶手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原来他不是冲着赵三奶奶来的,他是设了毒计,要谋算我家的财产。如今我命大先逃了出来,我父亲还在他手里做人质,我这一趟回来,就是为了筹钱赎他。”
她一口气说了一串话,话中内容丰富,听得柳介唐又惊又疑:“凶手是谁?你站起来说。”
万家凰起了身,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因台词是早准备过的,所以还不至于语无伦次:“柳伯父,您还记不记得,我年前和紫廷闹翻,紫廷走了,我没了未婚夫,新闻小报都登了文章笑话我?”
柳介唐听她一下子扯到了那么远,便眉头大皱,但还是耐下了性子:“小报我不看,但这件事我知道。”
“当时我家里有个远房亲戚,算起来是我的三表弟,名叫冯楚。他对我一味的追求,而我当时为了面子,便一赌气,决定和冯楚结婚。柳伯父,我哪里想得到,那冯楚竟是毕声威安插到我家里来的眼线。毕声威和冯楚里应外合,把我家里的情形摸得清清楚楚。再然后,赵三奶奶就出事了,我父亲一身的嫌疑,百口莫辩,就成了杀人的凶手。”
“啊?”
“我父亲当时被关进了看守所,您认准了他是凶手,几次三番的派人进去对他动私刑——”
“我没有!”柳介唐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狠话我是说过,如果国法不让他杀人偿命,我也肯定会亲自毙了他。可我没偷偷摸摸的派人进看守所!”
万家凰愣了愣:“如果不是您,那——那我继续往下讲,自从父亲进了看守所之后,我也无路去营救他,急得要命,这时那毕声威就来了,说是家父在看守所里情况危险,您满怀着仇恨,随时可能对家父下毒手,而他愿意帮忙劫狱,帮我把家父救出去,只是从此往后,这北京城我们就住不得了,只能远走高飞避风头去。柳伯父,我当时怕得昏了头,也顾不得细想毕声威那言行之中的疑点,他一说,我便听了,我还付了他许多酬金。结果他那一夜果然把家父救了出来,我本打算带着家里人一起逃到上海去,可家父当时遍体鳞伤,昏迷不醒,我和他走不得,只好跟着毕声威,去了个叫做白县的地方,他的司令部就在那里。然后、然后我们就算是进了龙潭虎穴了。”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稳了稳神,柳介唐听得也是心惊肉跳:“接下来呢?”
“我们住进了毕声威的司令部,几天之后,我偶然发现父亲之所以一直昏迷,不能清醒,原来是那治伤的汤药中加了古怪东西,以至于他老人家越是喝药,情形越坏。我起了疑心,用话去诈毕声威,终于诈出了他的实话。原来赵三奶奶就是他派了杀手去杀的,目的是要嫁祸给家父,让家父和我走投无路、只能自投罗网到他那里去。”
“什么?!”
“他起初是逼迫我嫁给他,我不肯,他竟然对家父的腿上开了一枪,逼我同意。后来紫廷得到消息救出我后,他又扣了家父做人质,让我拿出两百万元的赎金。我这一趟回来,就是为了筹钱的。我如今斗胆过来见您,也是想让您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罪人。”
柳介唐后退一步,一只手扶了桌角,心里也知道万里遥那样的废物,照理来说不该是杀人凶手——真“照理来说”的话,就算双方动了武,他也未必会是自家妹妹的对手。
柳介唐看了半辈子的人,见过了无数世面,眼光最毒,万里遥若不是废物到了一目了然的地步,他也不会反对孀居的妹妹和他恋爱。
可按凶杀现场的情形来看,凶手又只能是万里遥。而他当时悲痛已极,已经无力再去思考和分辨。
沉默良久之后,他开了口:“你说凶手是毕声威,你有证据么?”
“柳伯父,我刚下火车,是直接从火车站赶过来的,我的证据便是我手里这一箱子的存折和股票,我这就去东交民巷的那几家外国银行,把户头里面的钱全取出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希望您能抽出两天时间,悄悄的和我去一趟白县,毕声威已经撤出白县了,白县此刻是安全的,您跟着我去,看我是不是要用这笔钱去赎父亲。您若办得到,还可以把毕声威身边的冯楚抓过来审问,看看我这番话说得是真是假。甚至,如果您能保证我的安全的话,我敢和毕声威当面对质。”
柳介唐没接这句话,而是转向了厉紫廷:“你俩——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