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七嘴八舌中,就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了句,“这醒酒汤还是当年夫人带过来的,大少爷还没出生的时候,夫人还给老爷亲手煮过。”
这话说完,现场一片安静。
就跟被人突然间按了静音键一样。
梁柔也是在聂子赫身世被聂焱说出来的时候,才知道那时齐奶奶的死并不是特例,当年跟着聂焱的母亲一起陪嫁进来的佣人,基本上都被聂兆忠清理干净了。只是人能清理干净,但是记忆却一直都在。聂家总还是有当年跟这些佣人们共事过的人,就算那些佣人都不在了,但当年的事情,还是留在记忆中。
但,已经成为了禁忌,不能再被人提起。
甚至梁柔都在想,当年血统纯正的那个‘聂子赫’出事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是知道的。这栋大宅里,主人家跟佣人,像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却又奇怪的共存在完全一致的空间里。聂兆忠当年忙着原配夫人的离世,对岳丈家该怎么交代,忽略了养在大宅里的‘聂子赫’。但这些佣人,却都是二十四小时在这个家里的。
当年有多少人袖手旁观了呢?
而这些人,这么多年,眼睁睁的看着艾华带着假的‘聂子赫’不断的争宠,甚至把聂焱都曾逼出家门去,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厨师佣人们准备好了给聂焱聂子谈,还有聂兆忠不同的早餐。梁柔还让人拿了聂焱聂子谈换洗的衣服,最后由六猴儿抱上还在犯迷糊不想起床的安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医院赶去。
途中梁柔盯着车外的景色发呆,她甚至有些疑惑的问六猴儿,“到底谁才是一切的主宰?”
看起来当然是聂兆忠聂焱他们是聂家大宅的权利巅峰,是主宰一切的人。但事实呢?现实就是这些佣人们,能轻而易举的‘狸猫换太子’将真的聂子赫除掉,换一个假的来让聂兆忠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宠爱那么多年。
女主人更是可悲又可笑,今天厨房那个佣人说出来的夫人,显然是在说聂焱的母亲。但就在前些天,也有佣人出来口口声声叫的女主人,是艾华。而事到如今,聂焱的母亲早已经死了,艾华呢没有了儿子,她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孤苦老妪,谁还会为她付出一分心力。
反倒是今天在厨房里做活的那些厨师佣人,看起来他们是这栋大宅里最底层的人,伺候人的人,但谁又能说他们不是真的大赢家?大宅里的家主换了一任又一任,女主人更是如过眼云烟,只有这些佣人,才是这里最坚实的基石。
磐石无转移。
眼看她起高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只是在某一个固定的阶层里出现,事实上,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发生。
想到这些,梁柔突然清醒非常,在新婚的第二天,梁柔并没有因为那一纸证明就满心欢喜,甚至洋洋得意。她反而自省起来,什么是恒久不变的,其实是自己。她要做的不仅是聂太太,还有更好的梁柔。只有如此,才不会出现聂焱的母亲,抑或者艾华她们的悲剧,将一生都投入到争夺男人身上去,从而,毁掉一生。
梁柔带着饭菜衣服到医院,聂焱聂子谈都还在睡,梁柔就又去看了眼聂兆忠,一切情况都很好。
等梁柔从聂兆忠的病房出来,返回聂焱所在的房间时,就发现聂焱聂子谈已经醒了,并且都换了衣服,在吃早饭。
梁柔进门,聂子谈就抱怨了句,“嫂子,你可真偏心,醒酒汤怎么只给我哥准备啊。”
“啊?”梁柔微微惊讶,“你也喝醉了吗?”
她倒是没看出聂子谈有什么异样,所以还真就只准备了聂焱一人份的。
聂焱捧着保温饭盒在喝醒酒汤,眉眼都是舒展的,反驳道:“你别理他,想喝醒酒汤,让他自己找女朋友去。这份就该只给我准备。”
平时没发现,现在兄弟俩坐在一起,倒是能看出三分相似,虽然不是一个母亲,但从聂兆忠那里继承来的神态还是有几分相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