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遇宸自然没有错过那一丝欲要后退的眸光,他走到任泠泠的面前,随即在她的目光中勾起唇角,俯□去,紧紧地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用一种近乎是兄长的语气低声呢喃:“泠泠,欢迎回来。”
任泠泠闻言,再也忍不住,猛地拽住了詹遇宸的衣服,死死地抓住,不一会儿,有泪逐渐滚了下来,一颗一颗地,打湿出了一片失而复得的水痕。
詹行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方乾正在一片烟雾里吞云吐雾。
他嫌弃地皱眉,挥手打开烟雾,方乾也看到詹行,便随手掐了烟,不一会儿,两个沉稳内敛的男人对视,方乾道:“大哥。”
“不进去看看吗?”詹行浅笑,见到方乾眼眸一暗,便随意靠在墙边。
方乾从进了詹家开始就对詹行十分敬畏,于他而言,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胜他且让他心服口服的唯有眼前这个男人,有些事情,他甚至比他自己都要看的明白和透彻,所以方乾丝毫没有打算隐瞒关于他的某些事情:“她不会想现在见我的。”
方乾想到房间里的女人,顿时苦笑,但是仔细一看那抹笑却又是带着别的感情的,詹行明白,里面那个女人对于眼前这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数十年的男人来说有多重要。同时他也很佩服他,把那个女人当做自己的女儿养了那么多年,却说毁就毁了,果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人,对他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詹行即便年轻时多么胆大妄为过,却也不敢保证要是换做自己,能不能下去这个手。
“她自然是不想见你的,但是你们,总也要见面的。”詹行叹了一口气,仿佛某种暗示,“你要做的我阻止不了,但是不要太过了,泠泠虽然可怜,但是她依然还是当年的任泠泠。”
是啊,还是当年那个宁愿毁了自己也不愿成全一个爱她的男人的任泠泠,也还是那个宁愿以毁了自己做代价也要把人拉下地狱的任泠泠。
那么多年她一直没醒,所以什么事情都平静地保持原样,但是如今她却忽然醒了,这意味着什么?
方乾看着詹行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詹遇宸停下车子,副驾驶座的女人疑惑地静静地看着他,詹遇宸没有说话,阴郁地看着不远处家里的方向,心底被眼前一片黑灯瞎火地弄得有些急躁,偏头就看见任泠泠看着自己,便没再犹豫,下车把任泠泠横抱起来,往家里走去。
任泠泠自从醒来后再也不肯离开他半步,考虑到医院里方乾也在,于是詹遇宸就把她接回了家。
没有询问门口的两个门卫,对于詹家的人,詹遇宸是绝对信得过的,有资格守住大院的人都是被特殊训练过的死士,一般不会有人能在他们眼里逃脱。
但是当走进冰冷的大厅,看着眼前空旷一片,詹遇宸顿时瞪大眼睛,忽然咬着牙打开了大厅的灯光,完全不顾怀里任泠泠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急切地边喊边往楼上走去:“徐颜夕!徐颜夕你给我出来!”
他的手越来越紧,紧地让任泠泠皱紧了眉头,但是她一声不吭,沉默地看着詹遇宸那明显可以看出的急切和......咬牙切齿。
此时吱呀一声,詹遇宸顿时停住了脚步,看着穿着一身睡衣睡裤的徐颜夕沉默地打开门,她的眼睛很肿,不知道哭了多久,让詹遇宸忍不住地心底一揪,下一秒他就冷下了眼:“为什么不应我?”
徐颜夕眯起眼睛,眼前他抱着任泠泠的景象让她双眼一刺,疼地她本来就酸涩发胀的双眼更加疼痛。她猛地侧过身,却不待关上房门,就被詹遇宸叫住:“过来打招呼,以后泠泠就住这儿了,你的房间腾出来给她。”
徐颜夕愣了,她转过头来咬着牙齿,良久才挤出一句:“凭什么?”
“凭这里是我家,”詹遇宸冷笑一声,“凭你该知道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在这里的人,仍凭谁都听得出来詹遇宸话里的恶意,但是任泠泠却不同,她了解这个男人甚于其他所有人,她默默地抿唇,眼底某些阴霾越来越深。
詹遇宸无论对任何人,特别是女人都是予以最大的宽容的,那不是他的本性,而是他天生具备的疏远。他从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跟过他的女人,男欢女爱间纵然女方有别的男人,詹遇宸也只是笑笑找下一家,也并不会有所谓的打击封杀,对于女人,与其说他是宽容,不如是说他并不在意这些。
任泠泠认识了詹遇宸那么多年,除却昏迷中的几年,她绝不会相信,有一天詹遇宸也会这么和一个女人说话。
徐颜夕被他的话刺到,再抬眼时,双眸已经充满了无奈与疲累:“既然如此,让我回去。”
她只是爱上了他?但是为什么他一定要一再和自己说“资格”?
“你离不开我的,”詹遇宸心底一凉,随即两步走到她的面前,越过她僵直的身躯,只丢下一句话,“因为我不放。”
徐颜夕嘴唇微抖,苦笑出声:“凭什么?”
她看着詹遇宸把任泠泠放在那张他们曾经翻云覆雨过无数次的床上,他似乎总爱在这里,说这里有她的气息,她也不止一次听他说过这间房间有多么地好,而如今,他竟然让别的女人躺在那张床上:“凭什么?”
詹遇宸沉默地回过头来,残忍地来到她面前。徐颜夕倔强地抬头与他对视,却接到他近乎残忍地一笑,只一句话戳穿了她所有想要维护的坚强:“就凭我想,徐颜夕,你觉得现在这种时候,我会放你走吗?”
徐颜夕如遭雷轰,咬牙想要逃开,却被他用手攥住,他滚烫的呼吸掠夺了她的空气,热热地烫在她的脖颈上:“别想自己逃走,这里不是c市,是詹家,我不同意,你一步都不能跨出这个大门。”
在她的惊呼中,他猛地横抱起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无视了身后,那渐渐变得阴沉的苍白而美丽的容颜,那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放开我!”徐颜夕被狠狠摔到床上,她稳住身子,却没有抬头,压抑的低吼带着哭腔,却又仿佛带着无尽乞求,“放开我……”
“走?去哪里?”詹遇宸单腿跨上床,俯□子俯瞰着她抖动的肩膀,眼神缓缓变得复杂而阴鸷,“除了我身边,你还能去哪里?去找秦易吗?”
“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那么不值得信任?”徐颜夕忽然抬起头,那扬起的笑容仿佛淬了血一般,她的双眼透着红色的血丝,有种目眦尽裂的感觉,“你说过信我的!谁不信我都不要紧,我只要你相信!为什么就那么难!”
她曾经那么害怕这件事会让他知道,却不是因为害怕他觉得那是背叛,从小到大他都是信她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说了他就会相信,所以他的信任,曾经是她徐颜夕最骄傲的东西。
只是如今,他一字一字好像都要抽到她的心里去,他没有打她,甚至没有赶她走,相反他把她禁锢在他身边,不惜让她看着任泠泠光明正大地入驻这里,只是为了告诉她,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她都离不开他,这样的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那你有没有让他碰你?”詹遇宸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双眸蓦地着力,带着几分压迫感,“无论是吻过摸过干过什么都算!你有没有让他碰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徐颜夕的眸里染上了几分绝望。
“你还是不信我。”
詹遇宸嗤笑出声,然后他缓缓俯□子,一手钳制住她的双臂,嘴唇凑近她的耳廓,仿佛爱人般的耳鬓厮磨,但是他的话却残酷地像是刀子,一道一道刮在她的脸上:“你连骗我说没有都做不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有时候相爱会有很多个理由,但是不爱了的理由,却只需要一个。
詹遇宸又何曾会想到,今日他所做的一切,已经让彼此之间出现一道再也无法填补的裂痕,在她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和疼痛。
人都是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受到伤害立刻退开那是本能,被弄疼了默默隐忍那是愚蠢,但是被伤过却依然上前的那叫固执。
而徐颜夕,偏偏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第二天她走到楼梯口,看着底下正在吃着早饭的两个人,有佣人在上菜,他们两个边吃边说着话,詹遇宸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倒是任泠泠因为面对着她这边,所以徐颜夕很清楚的就能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