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白起点点头,从西装内里口袋里拿出了那块蓬莱之舟的碎片,放在他的手心里,同时递上一支纤细的画笔。

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那支画笔,仿佛回到了童年,从柳先生手中第一次接过它的那一天。

“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海棠对白起悄悄地说,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

她等了很久才把茶端上去,因为她能从那两个人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们要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像是某种神圣的仪式。

可当她推开阁楼房门的时候,白起已经不见了。她的曾祖父海因斯,独自躺在那张曾祖母睡了一辈子的小床上,怀中紧紧抱着那幅《跳舞的艾琳》。

老人永远地睡去了,他睡得甜美安详,就像那幅画中艾琳明媚的眼睛。

尾声

两周之后,上海郊外的公墓。

昨夜刚刚下过雨,整座墓园被雨水洗刷了一夜,在清晨的阳光中透着泥土的芬芳。

今天这里格外安静美丽,就像是郊外一处适合家人野餐的空地。

海棠捧着一大束苹果花,放在刚刚立好的墓碑前,那块墓碑的正反面分别用中德文刻着一段话:海因斯夫妇长眠于此,即使是时间和大海也没有阻止他们相爱。

“原来在这啊!”

海棠一惊,回头就看到一个异常魁梧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大口大口地嚼着口香糖。他穿着灰色风衣,左耳缺了一半,留下一个骇人的伤疤。

“别害怕,我也是来献花的。”风衣男从背后拿出同样一大捧苹果花,放在墓碑前。

“您和他们认识?”海棠诧异地问。在她的印象中,无论是曾祖母还是曾祖父都不会结识这样的人。

“我是替别人来的。”

风衣男说着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上面,包裹好之后又很恶心地塞进口袋里。然后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三个躬,冲海棠龇牙一笑,转身走向墓地之外,边走边嘀咕:“这个人情总算是还清了!”

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刺耳的滴滴声响彻整个墓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丢了回去,边走边掏出一盒口香糖,倒了一小把扔进嘴里嚼着。

“唉!这回又要欠个更大的人情了!”

与此同时,一千多公里外的北京,烟雨胡同十八号蓬莱间诊所。

白起独自坐在书桌后,依然冷酷得像一座冰雕,目不转睛地端详着面前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骇人心魄的画,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看到之后不禁胆寒。巨大的船体崩塌在地面之上,天空中火雨密布仿佛末日,烈焰所到处一切都被烧为灰烬。

蓬莱之舟的坠落。

时隔千年,他终于看到了这个场景。白起默默地坐了很久,拿起打火机把那幅画点燃了。画布开始剧烈地燃烧,油彩冒出浓烟,让那个场面看起来更加真实。

“可惜了一幅好画。”

他走到窗前,推开紧闭已久的窗子,让秋风吹散烟雾。

“谢谢。”白起望着南方,淡淡地说。

此时,这个秋天第一片银杏落叶飘进了屋子里,它来得比往年早了许多,金黄色的落叶,被吸干了所有水分。

这似乎意味着,一个残酷的季节很快就要到来了。

第五个故事 锁心劫

整整下了一天的大雨刚刚停止,被冲刷掉的落叶堵塞住了下水管道,半尺深的积水浑浊不堪,雾气弥漫封 锁了整条烟雨胡同。路灯幽黄,映衬得这些水汽仿若滚滚黄沙,在空中游荡不止,压抑困顿,无法挣脱。

烟雨胡同十八号,蓬莱间诊所。

三层高的意大利式小洋楼前停着一辆经过精心改装的厢式货车,它换装了只有载重卡车才会使用的双轴底 盘,车身不仅加装了防弹玻璃,就连厢身也换成了加厚的特种钢板,甚至能直接防御小口径火炮的攻击。黑色 涂装的车厢正中有个很显眼的标志——一块暗灰色的石头,像是颗扭曲的心脏。

这种厢式货车在国外经常被用作突击队的指挥中心,人们都称它为“黑色死神”,因为它的出现往往意味 着一场流血的杀戮即将降临。

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糟糕的天气里,这台“黑色死神”就像一台灵车一样让人感到不安。

此时的第一诊室,白起坐在自己舒适的转椅里,悠然地点燃一支桃源乡。

月光透过稀薄的乌云射进窗子照在他的脸上,玻璃上映出的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三件套西装,领带,从来都是那样的整洁合体,如果忽略那双冰冷的眸子,这个年轻人甚至比任何一位住 在英国牛津郡乡间别墅里的私人医生还要绅士儒雅。

他永远都是那么冷静,如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川,即便此时此刻对面有八支冲锋枪同时瞄准着自己。

八支冲锋枪的主人全都身着黑色战术服,黑色头套仅仅露出了鼻孔和双眼,甚至没有留出嘴巴的位置,或 者说,他们根本不需要语言。沉默的军队才是最可怕的敌人,他们不会悲伤、不会亢奋,甚至不会欢笑,他们 只会无声无息地让你的心脏停止跳动,把你的家人从甜美的睡梦中夺走。

可即便如此,白起还是悠然地吸着烟,这些枪口反射的夺命寒光对他来说就像是午后的暖阳一般怡人,如 果此时再有一份报纸放在他手边,他恐怕早就做起填字游戏了。

“果然是个狠角色。”枪手们背后的男人打破了屋中的寂静,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刀锋在玻璃上划 过。

一瞬间,枪手们仿佛收到了指令,自动让开了一条通路,但依然保持着战斗队形,从各个方位瞄准着白 起,保证他始终都在射击范围之内。

走进白起视线的男人手中没有武器,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比那些枪手让人更加不安。披肩的长发遮盖了他的大半张脸,能被看到的部分也让人不甚愉悦。他狭长的眼角向上吊着,像是头皮绷得过度似的,嘴角的狞笑让人想起万圣节时那些可怖的小丑面具。他的身形比起枪手们要消瘦许多,皮肤白得毫无血色,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蜡,就像是一张用人皮做成的恐怖皮影。

从他踏进这间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屋中的一切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杀气,那双狭长的、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只有在饥饿的捕食者身上才会看到。

“让我猜猜……”皮影男毫不见外地走到桌前的沙发上坐下,用一种欣赏猎物的眼神看着白起,“如果你真有传闻中的一半强大,就不需要我自我介绍了吧?”

“不需要。”白起淡淡吐了一口烟,“你的这些‘哑巴’手下已经告诉了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