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跟康王站在正门左侧,笑着看徐晋在那边接新娘下来。台阶下面的人因为徐晋喜娘遮掩看不清楚,他们这些站在台阶上的,可是瞧了个彻底,于是摇扇子的康王慢慢停了下来,对面成王与徐晧也不说话了,秦英崔洵呼吸都有片刻停顿,他们旁边的徐晏更是怔住。
太子的眼睛也看直了。
新娘只是露出了一只纤纤玉手,可那手指纤如嫩笋,芽尖般的指甲上涂了大红蔻丹,红如霞白如玉,在一身红嫁衣的映衬下没法不叫人看过去,看过去了,又没法不被那手的美诱惑。都说真正的美人浑身上下都无可挑剔,现在太子算明白了,若真有机会让他摸摸这只小手……
他正憧憬,那手被人塞了一团红绸,跟着就重新掩到了宽袖之下。
再看已经站稳的新娘,娇娇小小,若没有凤冠撑着,大概也只到徐晋肩头。一双小脚掩在大红缎面的绣花鞋里,除了下轿跨火盆时露出过几瞬,便一直躲在长裙下头,如美人羞涩遮面。
太子眼巴巴地看着新娘子从他身边走过,人走了,仿佛有淡淡清香残留。
他呆呆地望着新娘的背影。嫁衣宽松,显现不出女子姣好的身段,但她步履轻盈别有一种味道,那是天生的灵韵,旁人轻易模仿不来的。
“大哥,咱们快进去吧,看你眼睛都直了!”康王低低地笑,悄悄用扇柄戳了戳太子腰间。
太子终于回神,瞪他一眼,领着众宾客跟了进去。
到了堂屋,便要拜堂成亲了。
跟徐晋夫妻交拜时,傅容心里无限感慨。
上辈子,她经由一顶小轿从侧门进了肃王府,被安排在芙蓉园里,没有酒席没有宾客,夜幕降临,徐晋连晚饭都没陪她用,过来直接与她同房,从此她成了他的一个姨娘。
这辈子,她因为提前搬去庄子几日跟徐晋有了瓜葛,他再三纠缠她努力摆脱,最终还是阴差阳错成了他的人,只不过这次是三媒六聘嫁过来的,做他的肃王妃。
礼毕,傅容再次由徐晋牵着,前往新房。
女客们都在新房这边等着呢,傅容看不见,但她听到了秦云玉崔绾跟一个陌生小姑娘的笑声,听到了秦二夫人的招呼,还有其他夫人的声音,里面好像有人喊太子妃……
这些,都将是她嫁给徐晋后,平日里要打交道的女眷了吧?
前世徐晏家里的亲戚都在京城,她在郡王府还真没有什么亲戚要应付,如今徐晋的王府里没有公婆同住,但一干亲戚都在京城,她是少不了走动了。
成亲毕竟是大日子,在这热闹的场合,傅容脑袋里总是不经意冒出各种琐碎念头,直到由喜娘扶着落座,周围说笑声突然安静下来,傅容才回神,一垂眸,就见金漆秤杆一端稳稳地探到了盖头底下,一点一点上卷。
亮光突然而至,傅容本能地闭上眼睛。
她听见一声声惊叹,听见秦云玉小声跟谁说话:“傅姐姐,不,四嫂真美!”
新嫁娘再羞涩也不能一直闭着眼,傅容轻抿朱唇,慢慢睁开。
身前是穿红袍持金秤杆而立的高大男人,是她的新郎官,傅容慢慢抬头去看。
她好像看见了徐晏,他一身喜袍,满眼惊艳,嘴角傻傻地翘着。
可是定睛一瞧,她看到的是徐晋平静如水的脸庞,只有那双凤眼里,暗波涌动。
傅容羞涩地低下头。
徐晋收回视线,示意全福人继续执礼。
结发为夫妻。
徐晋从头上剪下一缕,看着傅容剪好她的,他再递过去,看她低头打结。他亲眼看过她编长命缕,知道她手巧,可是现在看着她熟练地将两人长发结在一起,看着她嘴角羞涩地抿着,他就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上辈子。
他是第一次成亲,她不是了。
她也是重生回来的,她记得曾经的一切,这套新婚礼节她全同另一个男人做过,她一定记得徐晏掀开她盖头的情形,一定记得她同徐晏喝过交杯酒,也记得她跟徐晏的新婚夜,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她曾经跟徐晏做过的吧?
有过第一次,第二次就不新鲜了。
那一瞬,徐晋真的希望她不是重生的,她的所有第一次,包括回忆,都应该由他给。
他可以把徐晏请来,让他知道傅容这辈子属于他了,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徐晏根本不记得上辈子,这个徐晏也不是他真正嫉妒的,他嫉妒的那个,是她记忆里跟她同床共枕三年的徐晏,是他这辈子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其从她记忆里赶走的那人。
迎亲时的兴奋喜悦好像全淡了,勉强维持一丝笑,徐晋接过酒杯,坐到她身旁。
傅容红着脸侧转过身,只等男人抬起手臂她再绕过去。
徐晋盯着她细长低垂的眼睫,一动不动。
全福人怔住,小声提醒,徐晋恍若未闻。
全福人不由看向女眷那边。
秦二夫人没料到平时稳重的外甥这会儿居然看新娘看呆了,笑着上前提醒道:“景行看什么呢?快点把礼全了,前面还等着你去敬酒呢,想看媳妇晚上再看啊!”
傅容头垂得更低了。
徐晋目光移向旁边的亲姨母跟全福人,轻声道:“姨母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跟她说。”
秦二夫人愣了一下,看看全福人,迟疑道:“全礼后再说不行吗?”
徐晋垂眸看酒杯。
秦二夫人懂了,笑着打圆场:“行行行,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主意大的,那我们先出去给你让地方,不过我们走了你要先喝完交杯酒才能说话,千万别忘了!”
崔绾母亲谢氏打趣道:“我看景行就是害羞了,不想叫咱们看他喝交杯酒呢,走吧走吧,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咱们都听他的!”
秦二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跟谢氏一起推着小姑娘们出去了。
“不许偷看,都给我去院子里等着,你们四哥出来你们再进去认人。”
外面传来秦二夫人亲昵的笑骂,傅容视线从门帘那里收回,看看身边古怪的男人,低头,轻声埋怨道:“王爷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晚点再说吗?传出去叫人笑话。”